敏感,本來是一個挺好的詞,或者說至少是一個中性的詞,指感覺敏銳,對外界食物反應很快。
但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它變成了一個帶點貶義的讓人不舒服的詞。
比如,當你在說自己人際關系中不太舒服的事情時,聽的人往往會丟出一句: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甚至不客氣的,把“是不是”都給去掉了,直接說:你太敏感了!
這時候,本來很難過的你感覺更加糟糕:仿佛之前不好的感受和情緒都是不該出現的一般被堵了回去。
所以很多人被說“敏感”都會為此感覺到更加自卑,更加討厭自己身上這個“敏感”的標簽。
敏感有多方面的含義,有一類是對視覺,聽覺和嗅覺等感覺通道的靈敏,另一類是對人際關系中情緒的反應靈敏,這兩種“敏感”是不太一樣的。
前面一種更加的中立,客觀,并且好像更多地被認為是一種能力和稟賦,是人們向往并鼓勵擁有的。
但在人際關系中“敏感”卻復雜許多,當然它同樣也可以作為一種特質和稟賦,在某些時刻也是有用,比如說所謂懂得“察言觀色”,富有同理心,能夠妥善處理各種復雜人際關系等等,但另一面,敏感似乎又給人際和生活帶來種種麻煩:
比如有的人雖然盡力在察言觀色,善解人意,雖然看上去也做到了,但是,他累啊!
比如有的人雖然“敏感地” 去“體察”別人,想要“討好”別人,想要維護好關系,但是,他卻做不到,反而因為自己各種情緒觸發,把關系搞得一團糟。
這兩種人仿佛吃夠了“敏感”的虧,但是,很可能他們真的不該把帳算在“敏感”的頭上。
那不是“敏感”,究竟是什么讓他們在人際關系中內心戲超過,情緒左沖右突,不得平息呢?
其實,是“投射”。
區分“敏感”和“投射”是一件比較復雜的事情。
其實很多時候我們日常在說一個人太敏感的時候,多半在說“投射”。
那么“敏感”和“投射”到底如何區分呢?
首先:敏感,只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種感覺,而投射則更多地是作出一個評判或者推斷。
比如說當你看到領導陰沉著臉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你“感覺”到他似乎有點不開心,事情到這一步,可以算一種“敏感”。因為你敏銳地察覺到別人的情緒。
但接著如果你開始想:他是不是對我有意見?我有沒有得罪他?這可能就進入了“投射”。
其次,敏感,是一種更寬泛或者普遍意義上對很多種感覺都開放的狀態;而投射,則是一種看似感覺豐富,但萬法歸宗,總是一個套路的玩法。
就那前面的事情來舉例:
當領導陰沉著臉走進辦公室,如果是敏感的話,你可以“看到”他皺著眉頭,毫無笑容,可以“聽到”他步伐沉重,你還可以感覺到其他人瞬間都不說話,有人奔跑回自己的工位,有人噠噠噠地趕緊敲打鍵盤,整個辦公室彌漫著一種重壓的味道。
與此同時,你可能更能敏銳地感受到自己的感受:感覺自己呼吸有點急促,心跳有點快,肩膀不自覺聳起,有點緊張的感覺,心頭悶悶的,像壓了一塊石頭。
這是所有感覺通路打開并沉浸式真敏感的玩法,內容何其豐富。
然而,如果是“投射”,那么很可能就是一個簡單的感受+猜測:媽呀,好緊張,好倒霉,我剛在和同事說話,老板進來了,他不高興,一定是覺得我偷懶了,怎么辦怎么辦??
而且這種猜測和感受,不僅是用于這個場景,而是用于很多類似的場景,這就是所謂“萬法歸宗”的玩法。
比如一個人主要的投射劇本就是“別人不高興,一定是我做得不好”,那么今天可能是對老板,明天可能是對同事,后天可能是對伴侶,總之,換湯不換藥,換人不換投射。
還有一點,敏感并不意味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投射只關注自己,反而是一種“不敏感”。
我們都說林黛玉敏感,但其實細細看來她的敏感大多數是投射,含有強烈的個人劇本色彩。
她最主要的劇本就叫“我不重要”。
送珠花,最后一個送給她,本來也許只是一個隨機事件或者路線安排問題,她非得解釋成為,別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給我。
剪香囊,也是誤認為寶玉把自己做的香囊給了別人,才賭氣剪的,內心還是覺得“我不重要,我的東西便也不會被珍惜。
當她沉浸在自己的投射劇本中的時候,別人的感受其實是她無暇顧及的。
于是,送珠花的周瑞家的被尷尬地晾在那里,珍重她香囊的寶玉被氣得半死,這些人全被屏蔽了,黛玉只能“敏感”地感受到自己幻想出來的傷悲。
與黛玉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王熙鳳,我想大概沒人能同意王熙鳳是一個“敏感”的人,但細細想來,確實也就是她能夠在最短時間內獲取最多的人情信息量,雖然她很多時候只是功利地使用它們。不過,但從“感受”這一步來講,她確實是非常敏銳的,且不帶個人投射的。
最經典的就是她出場的一段戲,先是喜氣洋洋地來迎接黛玉,接著考慮到黛玉喪母不久陪著傷心了一會兒,賈母說她“我才好了,你倒來招我”,便立刻轉悲為喜,各種認錯,關心,安排都弄上了,妥妥帖帖。
假如她被賈母一嗔怪便開始胡亂投射:老祖宗是不是對我有意見了,不寵我了?那后面的工作如何開展?她也成不了那個賈府一把手的二奶奶了。
絕大多數干擾人生活的“敏感”其實都是“投射”,然而從“投射”“凈化”為單純“敏感”的路卻并不那么好走。
但我們首先要大聲說一句:你可以敏感,甚至你也可以投射。
是的,其實對自己的情緒和感受保持開放性和敏感性是非常可貴的,它們其實是我們去更好地開啟別人和自己的心靈的鑰匙。
看到自己的投射也是可貴的,它們本身不會讓你的人際關系誤入歧途或者更加復雜化,只要你不把它們“當真”。
所謂“當真”,就是把自己的投射劇本當成是現實,而且是唯一的現實。
回到最前面那個例子,當我們感受到老板的不開心,感受到自己的緊張之后,甚至看到自己投射(啊,我得罪老板了,老板對我有意見了)之后,可以回過神來,告訴自己,也許這只是自己的幻想。
事情也許還有更多的可能性:比如老板跟別人談判不順利,比如今年的市場形勢不容樂觀,比如老板的股票跌了,比如老板被孩子的老師請去談話……
除了“萬法歸宗”,我們還有很多玩法,也許還可以頭腦風暴一下。
也許你要問,投射不能當作現實,那什么是現實呢?
認識“現實”可能的確有一些“殘酷”:
別人的情緒更多地與他們自己的相關,即使你的情緒對他們有影響,影響力也比想象中小很多,因為你畢竟只是他們的所有關系中的之一,而不是唯一。
正如前面討論的領導生氣的例子,用理智來思考一下,你在領導心目中到底占據怎樣的位置呢?也許想明白這個問題,恐懼擔心焦慮的情緒就會隨之降低很多。
事實上,除了三歲前的嬰幼兒和媽媽,世界上并沒有那么多“唯一”的關系,哪怕熱烈中的戀人,其實他們彼此都還有親人,朋友,以及同事等等。
所以“現實”有無數種可能性,而并不是只有“我不重要,我得罪了別人”。
當我們開放自己的感官和心靈觸角,去擁抱更多的感覺,當我們足夠關心自己,足夠覺察自己,能夠覺察投射,但絕不沉浸在自己的投射幻想中,“敏感”將成為我們的人際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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