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掌控你的人生
發布時間:2020-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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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生命的主宰,但這很可能是一種錯覺,就好像生活在獨裁國家人,也覺得自己是國家的主人,但這是一種自欺。當人被潛意識的力量所左右,那么他的理智反倒成了陪襯,他以為理智在指引著他的生活,但實際上他所謂的理智不過是為了潛意識的欲望找尋各種合理化的理由與借口罷了。此時他并不是人生的掌控者,只是被掌控,他自以為了解自己,但他了解的只是意識層面的自己,對內心深處控制他的潛意識力量卻不得而知。心理治療去探知的正是這股掌控我們的驅力,畢竟正是這股力量讓我們誤入歧途。
當我們被敵人關進集中營;當被公司的各種制度所限制;當被領導欺壓;當被強盜所脅迫;當為了利益而不得不妥協,屈從。此時,我們知道這一切是出自于被迫,是情非所以,時機成熟的時候,我們自會擺脫如此的控制回歸自由,或為了自由而爭取自己的權利。我們可以分清自己想要的與外界逼迫的不同,并不會把外界的控制,當成自身的一部分。如果因為外界壓力而產生痛苦,我們清楚痛苦的來源,并會努力掙脫枷鎖。想必,整個人類社會的進步正是體現于此——一切的努力都是為了爭取自由,不被各種外在的力量所脅迫所控制。
但當一個人被內心的某種力量所控制,所脅迫,事情往往會變得更為復雜,因為這一切產生于內在,他往往就分不清楚這到底是自己真實的需要,還是被控制與脅迫的。他會誤以為產生于內心的都是自己真實的想法之體現,他極容易把控制他的力量和自己本身的需要想混淆。就算他被內心的某種力量所驅使,他依然不會覺察,他誤以為這就是自己的真實的需要。此時,他就如同一個被洗腦的人,他真正的自己就越來越弱化了,而控制他的力量反倒成了他人生的主宰。
在生活中我們會觀察到,一些事情往往是一個人理智上所不愿意的,但他就是控制不住他自己,此時,他就好像一個癮君子,明明知道吸毒是不對的,但他就是被強烈的欲望所左右,無法自拔。所以,一些人會談到他總是感覺有兩個自己,或有兩個聲音,讓他無所適從。
這在強迫癥患者身上體現的最為明顯,比如,他明明不想反復檢查,洗手,驗證,他理智上也知道這么做是徒勞的,但他就是無法停止下來。因為內心中還有另一個聲音和力量在驅使他,似乎在對他說:這一切很有必要,做一下就安全了。比如,對于害怕細菌的人,那個聲音告訴他,多洗幾次細菌就會被殺死;對于怕犯錯的人,那個聲音說,再檢查一些就不會犯錯了;對于怕得病的人,那個聲音會對他說,再去一次醫院就放心了……雖然,他這么做也沒有找到絕對的安全,但卻找到了一種安全的錯覺。在這個聲音和恐懼的威逼利誘下,他不得不一遍遍檢查和詢問,他不得不按照這個聲音指令去做,因為他擔心如果不這么做,可怕的事情真的就會發生。
他的體內好像住著另一個人,一個暴君,這個暴君總是在逼迫他,壓榨他,誘惑他,欺騙他,讓他無力抵抗,他就如同一個被殘暴的農夫不斷抽打的瘦驢。并且這個暴君又是狡猾的,它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好,這一切是他根本利益之所在,所以他雖然在傷害自己卻不自知,還以為自己的行為,正當,正確,正常。所以他已經和這股力量融為一體,誤以為這一切是為了自己變得更好,但實際上卻是對自己無情的迫害。
一位女性患者,得了厭食癥,突然變得很瘦,為了不讓自己再次發胖,之后就開始節食和過度運動,每天徒步幾萬步,就算腳磨出血,也停不下來。她喜歡吃,但不能吃,如果吃多了,沒有走,就恐懼,難受,最后甚至會用刀子割自己。她的身體也因此出現了問題,胃,內分泌都出現了紊亂。這已經不是理性的減肥,而成了一種苦役,一種非人性的逼迫。
雖然她對自己很殘暴,冷酷與無情,不過她卻把這一切美化成一種向上的努力,她認為這一切都是無可厚非的,每個女孩都愛美,都喜歡瘦。但她卻沒有覺察到,別人是想要瘦,但并不是必須,不會不顧身體狀況,更不會氣急敗壞的時候用刀子來懲罰自己。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正常人能根據實際情況來加以調整和選擇,不會不顧一切地纏結于此而舍棄其他。但神經癥患者卻強烈地偏好某一種需求,把它當成一種生活全部,不惜一切的代價。這一切看起來是向上的努力,但實際上卻是一種執念——我一定要達到,不然人生就沒有意義。
但越是強求,我們便失去了做一件事的平常心,反倒做不好任何一件事情。這位患者,其實在幾年前求治的時候是因為學習的問題。她的母親是老師,所以對她管的嚴格,學習要求很高。從小她學習不錯,高中也進了重點班,不過之后就更加逼著自己,她要求自己要跟著老師的思路,都聽懂,一句不拉,要自己想明白,搞懂一切。但卻也因此出現了余光強迫:因為她越是想百分百集中注意力,就越容易受到周圍事物的干擾,比如,同桌說話,動筆,翻書,書本過界了等。
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維系高人一等的優越感,不是在學習上,就是在身材上。但事實卻是她越是執著于此,就越難達到,就算達到了也沒有任何意義,就好像當初的大躍進,砸鍋賣鐵在鋼產量上超國英美,這種“成就”根本就不值得炫耀。一個人把健康和身體都搞垮了,只是為了一個外在的瘦,為了讓別人看得起,又有什么意義?
但對于內心缺乏愛,缺乏肯定,缺乏價值的,內心有傷痕的人來說,就算是虛假的“繁榮”,他也甘愿付出一切,因為他的內心住著一個被嫌棄的小孩,他不被看到,不被接納,充滿了恐懼,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席之地。按照心理學家卡倫.霍妮的話說就是;孩子感到在一個潛在的充滿敵意的世界里,孤立無助,此時就會產生基本焦慮。
這種生命深層次的焦慮,這并不是因為某件事所引發,而是一種對他人缺乏基本信任,對這個世界沒有安全感,對自我缺乏價值感。因此他就必須要做點什么讓自己的內心不那么害怕與無助。比如,這位患者雖然在肉體上摧殘自己,不過在精神層面上她卻“得到了”:她在瘦上他找到了自信,得到了肯定,維系了榮譽。雖然她知道吃可以健康,但她就是無法接受變胖的事實。瘦“拯救”了她,甚至還找到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這一切就如同魔鬼協議一般:人類以自己的靈魂換取惡魔的恩惠。在不同的故事中,惡魔提供的誘惑各不一樣,但通常包括青春、知識、財富或權力。
內心強大的人可以分清這是一種溫柔陷阱,并拒絕這種誘惑。但當一個人的內心有缺失,那么他就會被心魔利誘,被其掌控,而喪失了生命的主導權。此時就和陷入邪教或傳銷組織的人很像,他以為自己在正確的道路上,不過卻早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原生家庭是一個人的根基,如果他的父母是相對健康的,如果他被合理的照料,他被溫柔的對待,被看到他的價值,想必他內心就不會對榮譽,成功,權勢,愛,產生執念,就不會被心魔誘惑。他可以按照自己真實自我與情感來生活,他會堅持自己的內心,并對自己忠誠。但當一個人缺乏真正的愛,甚至他的父母本身就是神經癥的人格,想必他就不能對這個世界產生安全感,對他人產生信任感,并相信自己是值得被愛的。而孩子卻又是柔弱的,無助的一類人,當他無力面對現實,無法接受自己的時候,就會沉浸在無限的幻想的世界之中,他會幻想自己足夠優秀以贏得父母的愛,也會幻想自己足夠強大以擺脫這孤立無援的境地,逃避那無能為力的自己。
一位男性患者的媽媽好像祥林嫂一般,總是和他嘮叨她是如何被周圍人欺負,命運多悲慘。而爸爸很自私,只管自己玩,不管他們。他只能依賴媽媽,但媽媽卻總是否定他,從來沒有表揚過他,從小他就聽話,乖,自我壓抑。媽媽為了生弟弟,躲著計劃生育,也總是這家住幾天那家住幾天,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一次他媽媽終于被計劃生育的人的抓走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媽媽被別人拖走,他憤怒,無助,想要報復,但他又太弱小,什么都做不了。他現在都無數次夢到這個場景,想幫媽媽。而爸爸也在外面賭錢,欠了很多錢,過年的時候債主來家里要錢,他特別無助,也覺得媽媽特別可憐。從那時候他感覺自己腦子就清醒了,不再是一個小孩了。他開始計劃以后做生意,要想做大事,幻想特別有錢,被人看得起,幻想自己厲害,報復傷害過他的人。
一個神經質的媽媽,一個不管家的爸爸,還有他難以面對的生活境地。所以他的成長經歷充滿了痛苦與無助,他背負了太多,從他“懂事”開始,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孩子了。他要拯救媽媽,要拯救這個家,所以他不能和別的孩子一樣天真,他必須讓自己變得強大,這種幻想及其強烈,強烈到已經開始滲透到了他的實際的生活,因此,在生活中他無法接受自己任何的失敗與弱小,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成功和被人看得起。
當然每個人在成長中都會有幻想,但在一個被愛,接納,安全的環境中長大的小孩,他只是想想而已,并不會被幻想中的美好所誘惑和欺騙,他能分得清幻想與現實的不同。但對于內心有傷痕,內心恐懼,不被愛的孩子來說,美好的幻想簡直就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不是想要成功,而是一定要成功;他不是想要被人接納,而是一定要被人認可;他不是想要被看得起,而是一定要贏得所有人的尊重。此時,幻想已經不再是幻想,已經成了一種欲罷不能的“欲念”——欲望與執念。那么這種欲念就成了一種推動他人生的力量,而不是他的“心愿”。
心愿與欲念雖然相似,但卻有本質的不同,雖然這兩者都來自于內心,但一種是自然,另一種是強求;一種是起源于真實自我的需要,另一種是來自于內心深處的恐懼;一種是為了成為本來自己,另一種是為了脫離自己;一種代表著自由,另一種代表著專制。用朝鮮運動員和韓國運動員來做對比,雖然兩者都想贏,但其中的推動力卻有本質的不同,一種是出自于對體育的熱愛,另一種出自于他不能輸的恐懼。
從此,他人生的動力已經不再是他原有的天性,而被各種“欲念”所左右,他誤以為這就是他想要的,實際上他不過是一個落水者,在拼命地尋找救命稻草罷了。此時,理智已經不重要,他已經不顧客觀實際,他在乎的都是“欲念”的滿足,只有這樣他才能得救。如果你能理解一個落水者是如何死命地抓住救命稻草,你就能理解他的“欲念”有多深,所以一位患者談到,強迫是一種癮、和欲求有關,方向和深度和別人不同。所以患者往往不能接受自己有失敗,不如人,不優秀,他就算打游戲輸了他都痛苦,隨便玩玩的籃球,他一定要贏。他也非常執著于成長和提高,總是試圖學習和考各種證書,就算是玩他都覺得浪費時間,他停不下來,一停下來就會有焦慮襲來。他也認為自己應該是一個優秀的人,認為平凡的生活沒有意思。
此時,他已經成了一個走火入魔的人,只是他自己沒有覺得,他覺得他所做的一切無可厚非,不過他的生活早就成了一個笑話。一位患者寫到:我感覺自己是嫉妒心強,總擔心朋友學習自己東西,趕上自己或者縮短距離,就是想一直保持優秀。我感覺是個人都會有這種感覺的,都會擔心別人會趕上自己。所以我故意不表現出自己長處,優點來,別人就不會從我這兒學,自己就不會有沖突!然而自己這樣有點壓抑!老是藏著掖著很難受!但是,我實在不能面對別人可能會趕上我的事實。我就受不了:低我一等的人,怎么配學我的東西?就跟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似的。憑啥要讓你這個癩蛤蟆學到東西,變得跟我一樣成了個白天鵝。
我媽從小就跟我說:他們學習不如你,笨蛋一個,你比他強。我媽瞧不上弱小的人,認為他們垃圾,不如她。她欣賞厲害的人,有點崇拜與趨炎附勢。
媽媽的自戀,成了他不得不優秀的幕后推手。他不是想要優秀,而是不得不優秀,不然他就成了媽媽眼中的笨蛋,而也只有他的優秀,才能讓媽媽繼續自我陶醉,不然他的失敗就會破壞媽媽的驕傲。所以他早已經不再是他自己,他必須保持優秀,保持卓越,但現實是無論他怎么做都有比他厲害的人,所以他只能通過強迫來維系不敗的幻想。
所以,強迫就是一種自我欺騙,他以為這么做就可以達成欲念,他以為這樣做就可以維系不凡,他以為這樣做就可以掌控一切,他以為這樣做就可以找到安全,但實際上這一切就是在自欺。一位患者寫到:上高中開始,我就意識到自己的長相和身高仿佛都不占優勢,所以我那段時間很不高興,很郁悶。我不斷地問別人,我到底長得怎么樣,如果別人說:你長得一般。我會生氣,然后繼續求證下一個人。我那個時候就感覺,自己應該是那種完美的人,怎么可以說不帥不高?追求帥和高,追求虛榮,就這么一直堅持到現在,我沒有真實的活,沒有接受自己。
如果他不能“看見”自己的執念,那么他就不能理解自己痛苦與沖突的來源,他只會埋怨癥狀影響了他理想的人生,卻沒有反思他的脫離現實的欲求才是內心沖突的來源。癥狀僅僅是一種信號,來提醒他自己出現了問題,要測查自己,但大部分患者卻想要求咨詢師立馬關閉這個警示。經驗不足的咨詢師會秉承愛心一味地幫助患者減輕外在的癥狀,卻忽視了他的痛苦是來自于他內在的貪求。看得到的問題往往只是冰山一角,而看不到的問題往往深藏在水面之下,只想解決表面的癥狀,不僅徒勞,有時反倒會讓問題更為嚴重和復雜。比如,一個女孩,雖然她成績是第五名,但因為她沒有達到理想中的第一名,所她就覺得自己失敗;雖然她有朋友,但因為她不能讓所有人都喜歡和尊重她,所以就恐懼與逃避與人的交往。但如果她真的是第一名,她真的獲得所有人的尊重,她的欲念得到滿足,雖然她的痛苦減輕了,看似獲救了,但這就如同一個吸毒的人,有了毒品之后的滿足,她的欲念并不會減輕,只會變得更加強烈。看似他找回了自信,但實際上卻是走上了另一個極端,成了一種狂妄的自大。
怕欲念無法達成的恐懼,與達成之后的優越感,一直在威逼利誘著他,就好像胡蘿卜加大棒一樣。所以他必然做任何事情都“很用力”,他缺少隨性與自然,總是追求一種極致和極端的好。但想象的完美總是無法在現實中得以實現,所以他內心充滿了各種沖突與恐懼,他要求自己在異性面前侃侃而談,但實際上他卻緊張臉紅;他幻想自己自己一直保持優越,但實際上他卻總是無法名列前茅;他想要自己在各個方面都完美無缺,但實際上他卻有太多無法擺脫的瑕疵。當一切超出他的掌控,他會更加恐慌,之后就會越加逼迫,握得更緊,但這最終卻成了一種惡性的循環。比如,一位男性患者他想讓自己在領導面前表現的好,但越是要求自己,在領導面前他就越加緊張和拘謹,他擔心領導發現他的臉紅,不自然,最后他只能躲著領導;在和女孩開房的時候,他越是想讓自己表現的好,他就越是擔心自己會陽痿,當他偶爾真的有一次不行的時候,突然就覺得世界末日一般,之后就拼命地想要證明自己是好的,但越是強求,就越是丟了自然,結果美好的性愛,對他而言已經成了如末日審判一般的驚恐,從此他就更難硬起來了。
他總是會顯得很無辜,以為自己是受害者,不明白老天為何會對他不公平,只是他沒有意識到有因,才有果。畢竟焦慮,強迫,抑郁,痛苦,這些都只是最終的結果,就好像金字塔的塔尖,但會產生這一切的原因在于塔座——如果他不是有著各種執念,想必也不會與現實,與自己,產生沖突。比如,一位患者會因為一件事情想不起來痛苦好幾天,什么東西他都要想通,搞明白,不然就會不停地糾結。實際上這一切不是他想不明白,只是為了滿足那種可以想明白一切的欲念而已。而另一位患者,在生活中他卻充滿了恐懼,他擔心自己無法保護自己,擔心被人發現自己的軟弱,擔心別人吐痰,擔心別人打自己,也擔心自己不知道怎么應對。但為了證明自己是一個勇敢的人,他竟然會逼迫自己和幾十個人打架,也會逼迫自己當中演講,還必須在C位,以證明自己不害怕。他要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所以他不能有恐懼,不能有害怕,不能有軟弱,一旦被欺負,就算是別人開玩笑,他也一定要還擊回去,結果在生活中他就好像是一個刺猬,無法和任何人正常地相處。
當然他也會奇怪,為何別人的追求帶來的是幸福,而他的執著卻帶來了痛苦。也許問題就出在“極致”上,畢竟別人是想要別人尊重,并不是一定被人尊重;別人是想要進步,但不是一定要成長;別人是想要被人接納,但不是所有的人;別人是希望自己完美,而不是一定要完美。并且正常人的需要也是有止境的,但神經癥患者的欲念卻是無止境的。就如同一位患者形容他媽媽對他的要求:考了第一名媽媽會責怪他為何不是全校第一;考了全校第一還會責怪他為何會有做錯的題目;就算他成了馬云,他媽媽還會問他為何不是比爾蓋茨。媽媽的要求永遠都是無止境,貪婪無度的。
神經癥患者永遠不知道什么叫“適當”,正如一個女孩在評價他爸爸的時候談到:雖然他已經有了一百萬的車,雖然他已經有了多處的房產,不過他還不滿足,還要更好一點,結果就輕信別人投資,結果卻虧了很多。當然她自己也是如此,雖然別人覺得她無論外貌,家庭,學業各方面已經很好了,不過她依然覺得自己還不夠好,還整天好像拿著放大鏡在自己身上找不足,一旦發現自己有缺點,就會馬上上升為“缺陷”,無法接受,掙扎,痛苦。她想要的是全都好,所有的一切。
此時我們就可以理解為何總是和自己和他人及這個世界過不去。畢竟,這一切并不是不好,而只是沒有達到他想象中的好。什么才叫夠,什么才是好?這是沒有標準,沒有盡頭的。就好像一個大齡男青年,開始要找美女,而找到了又發現對方不是處女;而找到處女,他又覺得對方身材不好;而找到外在條件合適的,他又覺得無法精神交流。也許這個世界上壓根就沒有他想象中的女神。
雖然欲念往往脫離現實,但患者卻不覺得,他往往把這當成了“理想”與“信仰”,但實際上,一個人無論怎樣努力人總會有缺點,總會有不喜歡他的人,總會有他搞不定的事情,總會有他無法掌控的未來,也是總有一死的。一些人卻認為患病之前他如何自信與幸福,但實際上他那時只是活在虛幻的安全感之中,并沒有腳踏實地活,當現實打破了他的幻想,他整個人就陷入到了恐慌之中。比如,當他看到一個新聞,或身邊的人離世,讓他意識到他也和凡人一樣會死掉的時候,他就會變得極其恐慌,他會不斷地去檢查,不斷地關注身體,不斷地尋求保證,但他所作的一切卻是徒勞的,畢竟無論他怎么做,都無法獲得百分百安全的保證,死亡是現實的終極的體現。
因為心理防衛機制,他依然會為自己的執念進行辯解,他依然認為這是人之常情的追求,并不是貪求無度的欲念。比如,他會認為每個人都在乎健康,每個人都害怕死亡。雖然每個人都不想死,卻也知道生死有命,這無法控制,更不能強求,只能順應自然。但神經癥患者卻因為對生的欲望如此的強烈,以至于他不能接受任何一點對健康有影響的東西,也無法面對任何死亡的可能性,無法接受萬一。但如此對生的執念,必然與不可控的現實產生了沖突。一位男性患者的工作需要上夜班,一天他看到了一篇文章談到熬夜對身體不好,之后他整個人就變得非常緊張,糾結,想要換工作。并且用不知道哪看來的雞湯給自己辯解:現在人太愛錢,太拼命,不注重自己健康,健康才是第一位。但哪個工作對健康沒有影響?哪個工作又是絕對安全的?注重健康沒有錯,但執著于絕對的健康,則大錯特錯,畢竟這違背了生活的真相——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安全。如果有那也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所以他比常人更容易焦慮,他害怕那些超出他控制的東西,他要求一切都是好的,一切都符合他的期待,任何超出他預期的東西都是他無法接受的。焦慮來自于對現實的恐懼,而強迫則來自于減輕焦慮的嘗試。簡單來說,強迫就是試圖把各種可能性消除,然后自以為活在絕對的安全和可控之中。所以他怕聽到壞的消息,擔心不吉利,他害怕這些不好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他會努力回避一些不吉利的數字,比如,4。他想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但人又是無法百分百控制自己的情緒,想法,思維,他人與世界,有時甚至是他自己。所以他會產生強迫的意念,諸如,擔心自己會把孩子扔到樓下,擔心自己會控制不住強奸和殺人,擔心自己無法抑制內心中關于亂倫與對佛祖不敬的想法,擔心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會罵人,打人,大喊大叫。對于常人來說可以順其自然的事情,在他這里都需要嚴格控制。因此他活的很累,不放松,心中充滿了焦慮。
他的內心充滿了各種欲望與執念,他早就已經迷失了自己的心,就個過程就如同被鬼附身一般,慢慢吞噬了他的人性。雖然看起來他和別人沒有什么兩樣,但他卻已經不再是一個獨立自主的人,而成了心魔的囚徒,他做的一切看似是為了自己好,但實際上卻是在自我毀滅。試圖拯救自己的努力,最終卻成了作繭自縛,讓“精神病毒”趁虛而入,最終奪取了他人生的掌控權。各種“欲念”成了支配他人生的驅力,他真實的自我的力量則越來越弱,最終退居二線,被邊緣化。他誤以為自己還是自己,實際上他卻成了“別人”,一個沒有情感的機器,他做的一切都是出自于指令,就算他善良,孝順,勤奮,熱情,這些也都是一種完美的表演,而不是來自于他的真心。
一個不被愛,不被接納的人,注定不能用真實的自我來與這個世界相處,因為他擔心被拋棄,所以他必然活在一個虛假的面具背后,最后這個表演出來的人反倒成了“他”,他自己反倒變得越來越模糊,最終他丟了他自己,陷入到了心魔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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