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時間
自己特別容易暴躁
激動時大吼大叫，對越親密的人，越容易表現出歇斯底里的那一面。
“你去死吧。”
這樣的話脫口而出，不計后果的事也做了不少，以為發泄出來至少心里會很痛快，然而疼痛并沒有帶來快感。
看著自己親手搞砸了一切，又會陷入懊惱和追悔，剩下的選擇只有逃避。
做人的道理我都知道，但永遠做不到。
只要覺得自己沒做錯，我就永遠都不會低下頭顱，把對方踩在腳下摩擦，除非對方認錯道歉，大不了老死不相往來。
從幼兒園到工作后第六年，被我毀掉的人際關系大概能拍八部《小時代》。
02
20出頭
年輕氣盛世界非黑即白
問題出現的時候，一定要爭出個是非對錯，不是你錯就是我錯，結果往往是魚死網破。
跟男友在一起半年后，各種矛盾接踵而至。
有一次，我親自下廚準備了晚飯，碗筷都擺好了，結果他游戲打得正起勁。
我說：“吃飯！”
他說：“要不你先吃？＂
我一言不發，把飯菜全倒了。
他打完游戲，上桌一瞅，又跑去冰箱看了看，問我飯呢。
我說：“扔了。”
他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問我怎么生氣了？
我說：“你知不知道，飯菜上桌了讓人等是沒有家教的表現？這是最基本的禮貌吧？沒有人教過你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那浪費糧食呢？”
我倒吸一口涼氣說：“分了吧”。
然后摔門而去，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整棟樓都顫了一下，門頂上的石灰掉了一地。
03
他追下樓
跟我到車站
他求我不要走，向我道歉，好像在演俗套的偶像劇。
我氣消了大半，但當晚也沒再跟他說過一句話，看他還在哄我，打算冷戰半個月再說。
第二天早上，他叫我起床吃飯，走到客廳看到桌子上擺滿了七八樣早餐。
我去衛生間洗漱，看到牙膏都已經擠在牙刷上了。
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想到了很多糟糕的回憶。
我記得小時候家里來客人，有小孩鉆到我房間玩我的洋娃娃，把腦袋全都掰下來扔得到處都是，到了飯點人都上桌了，我一個人在臥室收拾我的娃娃。
我媽進臥室見我還在擺弄洋娃娃，二話不說上來拽著我的胳膊叫我趕緊去吃飯。
我說等我收拾好了再吃，我媽脾氣就來了，說我作怪，沒有教養，給她丟臉。
我覺得自己委屈，掙扎了兩下，她轉身把門猛地一摔，讓我自己在臥室反思自己哪里做錯了。
類似的人生時刻還有很多。
我接受著對方高高在上的訓斥，低頭努力控制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不能讓它掉下來。
因為流眼淚意味著我覺得自己委屈，委屈代表我反思得還不夠徹底，態度不夠端正，對犯下的錯誤認識得還不夠清晰。
犯錯意味著你會被指責、要道歉、要反思、要被懲罰、要痛定思痛、要改過自新、要洗心革面、要站好挨打、要把手心伸出來，我媽拿著棍子，還沒抽到我的手就不自覺縮回去。
我一邊哭一邊喊我錯了，我不敢了，她說你敢再縮，再縮就多打二十棍。
隨著年紀漸長，我越來越討厭承認自己錯誤。
一旦抓到了對方的把柄，就要馬上憤怒，占據那些正確的席位，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只有正確的人才有資格得到對方的道歉、尊重以及服從。
所以他毫不猶豫跟我道歉并用行動證明的時候，我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是這么的誠懇、堅定、不介意，好像在安慰我說：
“放心，沒事，我的錯，不是你的錯，我大錯特錯。”
他承認錯誤的時候，好像在說一個跟他毫不相關的傻X，好像根本不會因此感到屈辱、委屈、難過。
我沒見過臉皮這么厚的人。
04
一開始以為
是他對我無條件的包容
或者他這個人天生比較好欺負，讓他在發生爭執之后總會主動向我低頭認錯。
當我把事情搞砸的時候，他也從來不會說半句難聽的話
——后來我發現，他根本就不把誰對誰錯看得很重要。
他會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沒有那么多不可原諒的錯誤，甚至本身就不能只用對錯來衡量我們人生的每一個決定或行為。
有次我在高架上走錯了路，導致要多開二十公里，我心情一煩躁就想罵人，我就開始怪他為什么坐在副駕不看導航，為什么不提醒我要轉彎。
他沒有跟我爭辨，樂呵呵地說：“沒事，就當兜風了，你看那個云多好看！”
被他一說，我也覺得好像天氣確實不錯，他沒錯，我也沒錯。
我嘆氣說：“為什么我老是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他說：“錯誤還有高級和低級啊？
你舉例告訴我什么叫高級錯誤？
你不允許你這么貶低自己！你沒錯，相信我！”
那次，我把戴了三年的定情戒指弄丟了，那是一周年的時候他送我的，上面鑲了彼此的生日和誓言，對我們而言意義非凡。
我到處找，找了三天也沒找到。
我打算上網再買一個，來一招瞞天過海，但因為舍不得花錢，所以最后決定向他坦白。
我說：“對不起，我...戒指丟了。”
他問：“真的找不到了嗎？”
我帶著哭腔說：“找了三天了，我真的找不到了。”
他二話不說走到窗戶邊，把自己的戒指摘下來也扔了。
我喊道：“你干嘛。”
他認真地對我說：“正好我們也要換婚戒了。”
我想，弄丟戒指這件事，
就是我迄今為止犯過的唯一一個高級錯誤吧。
然后我們就轉正了。
“這很正常，沒關系”。
“你又不是故意走錯的，而且我們又不趕時間。”
“沒事吧？我幫你。”
“你先別急，好好想想東西放哪了？”
“丟了就丟了吧，再買一個，正好想換新的了。”
他總是這么說。
我最近常常看到“情緒價值”這個詞，我覺得用在他的身上并不合適。
他是完全不給情緒上價值，我犯錯了他不生氣，我生氣了他也不覺得我有錯。
問題出現他只會想辦法，跟他在一起總是那么輕松，生活里沒有那么多對錯好壞。
簡單一點形容，就是一個很害怕犯錯的人，終于找到了一個容錯率很高的愛人。
就像一根大頭針扎進了海綿里，無論從哪個角度都剛好能填滿
——也正因為他的溫柔，
我變得不像以前那樣渾身是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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