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間的壓力,或許會讓成年后的我們更易抑郁。
在生活中偶爾感到壓力是很正常的,壓力本身對我們來說也并不一定是壞事。
壓力可以反映我們處理一些問題或工作時的態度,激勵我們全力以赴地完成目標。
但過度的慢性壓力卻能夠對我們產生截然相反的作用。它可能會干擾我們的情緒,并對我們的心理甚至身體健康產生影響。
人生早年受到的重壓已被證實與成年后所遭遇的慢性壓力有著顯著關聯。
考慮到壓力大小和發生時間的影響,人生早年的生活壓力可導致成年后因慢性壓力罹患抑郁癥和其他精神疾病的風險增加三倍。
然而,有關我們的大腦究竟如何使自己早年間與成年后遭遇的壓力形成關聯的問題至今還沒有完全得到解答。
發表在《自然神經科學》雜志上的一項新研究確定了導致一系列基因變化的分子機制,正是這些基因變化讓人生早期的生活壓力在成年后以慢性壓力的方式延續。
重要的是,作者在這篇論文的概念實驗中使用小分子藥物展示了這些基因變化的可逆性。
考慮到新冠疫情可能會在數年甚至數十年后對孩子們的童年產生未知的影響,這項工作特別及時。
人們的大腦在早年間受到壓力后會發生什么
人類大腦的構建方式反映了大腦進化和發展的歷史。
相比于用新事物取代功能尚且完好的舊事物,生物在進化過程中往往更傾向于在現有基礎上對舊事物進行改良。
“不壞不修,縫縫補補”是生物進化時的座右銘。
就大腦而言,雖然大腦皮層具有相對高級的認知功能,但就進化順序而言,它是大腦中最年輕的部分。
大腦中相對更原始的結構位于大腦皮層下方更深的位置,負責維持生命所需的基本功能。
為了確保個體和物種的生存,大腦必須首先具備產生饑餓、性欲、口渴和呼吸這些原始行為的能力,再進而發展出思考生命意義的意識和能力。
情緒,從外部刺激中獲得快感的獎勵回路,以及我們對壓力的反應,也都來自于大腦原始結構中的復雜功能。
伏隔核是大腦深層的重要結構之一。
它是一組能夠在整合來自不同腦區的信息后調節我們對壓力反應的神經元。
它通過產生不同的情緒感受促使著我們趨利避害。
因此,它的活躍度決定了一個人在面對壓力時出現抑郁或其他精神問題的風險。
人在年輕時的“高壓”經歷并不意味著成年后注定會面對慢性壓力以及相關的負面影響,但人在早年間的壓力確實使人們在日后再次遇到壓力時更有可能患上慢性焦慮或情緒障礙。
研究人員將其描述為對壓力“二次打擊”的過度敏感。
普林斯頓大學的神經科學研究所助理教授、該論文的兩位資深作者之一凱瑟琳·J·佩尼亞 (Catherine J. Peña) 說:
“在早期生活壓力中冷漠和忽視與虐待造成的結果完全不同,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它們被人們混為一談。
但是最近十年的研究將它們分開討論。壓力發生的時間很關鍵。壓力的不同類型和時間點都會改變成年后出現的癥狀。”
伏隔核
多米諾骨牌式的分子變化
早期生活中的巨大壓力會導致影響伏隔核中神經元轉錄的變化。
轉錄是基因表達和制造蛋白質的第一步。
RNA 拷貝由包含目標蛋白質合成信息的 DNA 基因片段組成。轉錄中斷可能會對大腦乃至整個身體的功能產生嚴重影響。
早年生活壓力對成年慢性壓力的易感性的增加是人在早年遭遇壓力后伏隔核中發生的轉錄變化導致的, 這屬于表觀遺傳效應,反映了環境通過影響基因表達對可遺傳性狀產生的影響。
與突變不同的是,表觀遺傳效應與DNA 潛在序列的變化無關,只是在相同的基因序列下被激活的基因受環境影響而發生了變化。
科學家們需要細致入微地工作才能發現這些變化中分子層面上的細節。該論文的另一位資深作者、西奈山伊坎醫學院學術和科學事務教授兼院長埃里克-J-奈斯勒(Eric J. Nestler)指出:
“人們在十五年前就認為表觀遺傳變化可能解釋了行為上的經歷是如何產生長期影響的。”但我們目前還不清楚具體是哪些基因與分子變化有著直接的對應關系。
研究人員最終將注意力集中在影響染色質結構和功能的兩種重要的酶上。
染色質是構成染色體的材料,是DNA 和蛋白質的結合。
其特殊的結構使DNA 緊緊地盤繞在細胞內。我們體內細胞中的染色體就是我們遺傳信息的載體。
他們知道,染色質的結構變化可能會在最初導致最初的影響事件發生之后很久才改變基因表達。
科學家們發現早期生活的壓力造成成年后慢性壓力的禍根是轉錄過程的表觀遺傳變化導致了兩種酶的改變,這兩種酶負責通過生化反應促進染色質的合成。
在正常發育過程中,染色質的合成受到這兩種酶的嚴格調控。
在酶發生改變時,染色質的合成就會失調。
那么是什么導致了這些酶在轉錄過程中發生變化呢?正是在生命早期關鍵的發育階段時所經歷的強大壓力對生理產生的影響。
從分子到神經元再到潛在的治療方法
支持這一理論的另一個證據是,研究人員發現這些分子變化主要發生在神經元亞群中。
這些神經元之前就被證實與更高的抑郁風險有關。另一個負責抵御慢性壓力的重要神經元亞群受到的影響則相對較小。
可喜可賀的是,科學家們能夠通過用一種小分子抑制其中一種酶的功能來治療用于實驗的小鼠,從而至少在一定程度上逆轉小鼠受壓力刺激后對所產生的慢性壓力。
不過這些研究是在動物身上進行的,這意味著在治療人類慢性壓力的臨床藥物上市之前還有大量其他的工作要做。這是臨床試驗前必不可少的步驟。
正如 Nestler 博士解釋的那樣,目前測試的藥物是在成年小鼠正在承受壓力時給予它們的 ,“而下一步是要研究這種藥物如果在壓力事件過后服用是否依舊有效。”
對經歷了新冠疫情的孩子們的影響
在過去的幾年里,有很多文章闡述了新冠疫情對兒童和年輕人的方方面面所產生的潛在影響。
美國疾控中心(CDC) 報告稱,從2020年 4 月開始,美國各地與兒科精神健康相關的急診就診次數占兒科就診次數總數的比例顯著增加。
與 2019 年相比,5到 11 歲的兒童比例增幅約為 24%,12 至 17 歲的兒童,增幅則為 31%。
而且截至2020 年 10 月,這些數字仍保持在同一水平。
報告的作者得出的結論是,“在疫情期間關注兒童的心理健康,幫助兒童掌握應對和適應壓力的技巧,并增加促進兒童心理健康的相關工作崗位至關重要。”
許多臨床研究記錄了疫情對兒童和青少年的心理、社會和心理健康的影響,并向家長和醫生們提供了關于如何為適齡兒童提供相關幫助的指南。
許多專家還表示,疫情對兒童的影響與一些其他自然災害和創傷性事件對年輕人們產生的影響類似。
據推測,這意味著疫情所造成的影響可能在短期和長期都與其他災害性事件對兒童所造成的影響類似。
顯然,由于 疫情的肆虐使世界范圍內很大比例的兒童持續承受著巨大的創傷性壓力。
至于這種壓力具體會在何種程度上增加成年后患慢性壓力和相關臨床疾病的風險,目前我們還不得而知。
正如Peña博士所說,失去一位父母的創傷“大致相當于他們在研究中所模擬出的創傷強度”。
但有時父母承受的極端壓力可能會間接傳遞給孩子。
例如在封城期間,父母可能由于工作和收入上的壓力無法在情感上陪伴孩子。
當然,這些考量不僅局限于過去的幾年,其中的意義也不僅僅拘泥于疫情本身。
任何可能對兒童產生大量心理壓力的事件都與上述情況息息相關。
令人略感欣慰的是,Peña 博士還指出家長和社區的照顧通常能夠很好地緩沖孩子們對壓力的緊張反應。
盡管如此,考慮到受疫情影響的龐大人群,繼續研究并試圖減輕早年生活壓力與成年后慢性生活壓力之間的聯系可能是當前迫在眉睫的課題。
此類研究不僅為未來對抑郁癥、焦慮癥和其他相關疾病的臨床治療奠定了基礎,還為支持更廣泛的經濟、社會和政策考量提供了科學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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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Gabriel A. Silva,翻譯 | 閏荃,改寫 | Adam Peng,文章轉載自酷炫腦(ID:coolbrainscience),耶魯博士后創辦的腦科學科普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