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類人,他活著似乎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別人。他在生活中時時刻刻小心,敏感,生怕自己做錯了什么或說錯了什么會傷害到別人,并且也會無時無刻不敏感著周圍人對自己的評價和看法。所以就算朋友圈點贊這種小事,他都會計較,如果他在意的人沒有“點贊”都會讓他焦慮。所以表面看起來他是一個獨立的人,但他已經成為“別人”的囚徒。
似乎,表面看起來他是一個極好的人,甚至是一個老好人。也許我們也會誤以為他對人類的“愛”已經升華到圣人的高度,但請不要被表象所迷惑,因為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出自于對全人類的愛,而是出自于恐懼——他害怕遭到他人的否定與傷害。因此,他成了別人眼光和看法的囚徒,所以他所做的一切真善美的行為及各種圣人般的品質只不過是一種自我的保護,而不是出自于對他人真心的贊美與付出。所以,越是以別人為中心的人,其實越缺少真心的朋友,因為他害怕和別人靠的太近的,有距離反倒讓他覺得安全。
他有時也會意識到自己的虛假,也會意識到自己的偽善,也會發覺自己已經活在一種老好人的禁錮當中,但他依然不敢卸下如此的枷鎖——因為別人的肯定乃是他人生的支柱!
其實,對別人看法越敏感的人,骨子里越加缺乏自我價值與自我肯定,所以別人的肯定與愛就顯得如此珍貴,或者說別人的肯定成了他自我價值的來源。因此,他才會無意識中扮演成了一個“小奴才”,去取悅周圍的“主子”。這一切并不是因為他被周圍人吸引,也不是來自于對周圍人真心的贊美與接納,此乃成了他自我拯救的手段。
所以,一些人告訴我,他感到總是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盯著自己的言行,盯著別人各種細微的表情變化及對他的態度。更有甚者說每天回家或睡覺之前都好像放電影一樣來審視一天的表現與周圍人對他的態度,當自己有不當的言行或受到他人一點否定和輕視的時候他就會變得異常的焦慮而無法入眠。雖然藥物可以幫助他睡著,但藥物卻無法打破如此的循環,日復一日的“噩夢”。
當一個人總是以別人看法為轉移,總是無意識地試圖取悅他人——正如一位患者告訴我,他似乎從小就學會了一種察言觀色的本事,在任何的環境和人群之中,他總是會體會到他人的需要和感受,所以他也總是會投其所好,讓自己成為被所有人所喜愛的人——那么,他就無法做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一種偽裝——他一直試圖把自己偽裝成,無意識地偽裝成一個被他人所喜愛的人,雖然表面上他是討巧的,但實際上他卻早已經迷失了他自己。
一位患者在公眾號里面是如此留言的:以前玩過一個腦筋急轉彎,當時那個同學問:我,她,他,愛,組成一句話,答案是什么,我仔細的,傻乎乎的說出了N多答案,公布答案的時候是:他愛她。我急了,“那我呢?”,立刻就問了出來,其實此題答案就是:關你屁事,所以要問出來那我呢。在乎別人的評價,害怕被別人看不起,怕別人擔心,怕麻煩別人,別人,別人,別人,”那我呢?”,我哪去了,我怎么把自己丟了呢?
我怎么把自己丟了?很好的問題!
取悅別人的人,一定是丟了他自己——一個自我價值缺失的人,才如此需要別人的肯定來填補。但此種“解決法”就好像創可貼一樣,治標不治本,當獲得他人肯定的時候我們似乎感到了安全,但失去周圍人肯定的時候我們又成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可憐蟲。所以在別人的眼中找尋自我價值只是在緣木求魚而已。因為我們丟了我們自己,自己又無法從別人那里來獲得,就算找到估計也是一個假我,而非真我。
話雖如此,但在內心恐懼的驅使下,患者依然會一味地去試圖贏得別人的肯定和贊美,畢竟這是他最熟悉的,最直接的,最有效的緩解內心緊張的方法。所以他依然會對影響別人好評的各種“癥狀”而耿耿于懷——比如,臉紅,對視,余光,手抖,甚至諸如放屁,撒不出尿等如此屁大點事。因此他來做治療的初衷并不是獲得自由和成長,而是希望治療師幫助他去掉這些討厭的癥狀,重塑一個無可挑剔的自己。
“假我”——比實際中的自己更成功,更優秀,更有能力,更完美無缺的自我。
雖然這很不現實,但患者寧愿相信它是存在的,寧愿相信這就是自己,寧愿固執地找尋各種去掉癥狀或維系和諧人際的方法,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繼續活在“假我”的幻想之中,只有這樣,他才能繼續維系“和諧”的人際,才能繼續通過別人的贊美來逃避內心中的恐懼與無價值感。所以“假我”就如同彩票一般——雖然渺茫,卻可以一勞永逸地來解決眼前的困頓與骨子里的恐懼。就算我不斷提醒患者如此“完美”的自我,如此“和諧”的人際是不存在的,但患者依然執著于:只要有恒心,喜馬拉雅也是可以爬上去的,每天進步一點點,總會達到目的。
這一切不是智商的問題,也不是理智可以左右的,這一切都來自于無意識中的內在驅力——一股控制我們邪惡力量,就好像魔鬼契約一樣,它完成我們的愿望,但我們要出賣自己的靈魂。
“內在驅力”本不應該成為左右我們人生的力量,我們的人生應該由原始的生命力所決定,但因為我們出賣了自己的靈魂,所以內在驅力取代了生命力與自我的活力,成了左右我們人生的發動機。
一個人又是為何要出賣自己的靈魂,一個人又為何會簽訂魔鬼協議,放棄自己對人生的主導和掌控?
要回答這個問題,就要回到我們生命的最初。其實,在理想環境中,我們每個人都最終會成為你自己——正如一粒種子最終會長成一顆挺拔的大樹。我們原本會按照自己原有的生命力和活力而成長,最終成為一個獨一無二的自己——擁有自己獨立的人格與價值觀,真實的情感,與他人打交道的能力。
但因為種種不利的環境(種種童年的經歷及父母本身神經癥的個性),我們不能做自己,我們無法成為自己,我們成了一個沒有價值,不被愛的人,不被祝福的人……
由此,在我們內心深處由此形成了一個“黑洞”——基本焦慮。
而“黑洞”一旦形成,我們就需要不斷地填補,因為如此的“黑洞”似乎要把我們淹沒,就如同落水的人一樣,我們總要抓住點什么,才不至于被淹死。
抓住點什么呢?抓住那些讓自己看起來有價值的東西,抓住那些讓我們變得可愛的東西,抓住那些被別人肯定與接納的東西,抓住那些讓自己不再顯得那么卑微的東西……似乎我們獲得了,才可以得救。
似乎這無可厚非,似乎這合情合理。但不要忘記這一切是魔鬼的協議,它承諾你的一切,必將剝奪你的一切——當你一味地抓住救命稻草,當你一味地用成功和美德來掩蓋自己骨子里的卑微,此時,你就已經不再是本來的自己,你已經出賣了自己的靈魂。之后你人生的軌跡就已經不是出自自身的活力,而已經成為一個逃犯,成為一個囚徒,成為了一個永遠要獲得,卻永遠都覺得不夠;一個為了獲得安全,卻永遠都得不到真正安全;一個要重塑自我,卻永遠擺脫不了自我的可憐蟲。
“和諧”“正能量”這些已經被用爛掉的詞,在患者身上往往表現的淋漓盡致,畢竟“和諧”可以讓他感到安全,“和諧”可以讓他找到價值,“和諧”可以讓他逃避恐懼。所以一位社交恐懼的患者,竟然去討好一個不喜歡他的人——公司里唯一不喜歡他的人。因為那個人的存在破壞了他人際的“和諧”,為了從新找回和諧,所以他必須取悅對方,讓討厭他的人都要喜歡他。
患者有時自己也會意識到如此行為的愚蠢,正如一位患者在日記中寫道:我為什么總是在意那些不喜歡我的人,而對那些喜歡我的人反倒視而不見?我提醒他這是一個重要的思考,畢竟反思自己的行為比一味地循環往復要有意義的多——我為何要這樣做,做這些對我的成長沒有意義的事情。
“意義”一個重要的詞,畢竟人類的一切行為不是出自于愛,便是出自于怕。一味地討好別人當然不是出自于對人類的愛,類似于釋迦摩尼一般(這樣的人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所以我的行為一定有其目的,更深層次的意義。
再回到最初的問題:我怎么把自己給丟了?
是因為你不敢面對自己,真實的自己,所以你一直不敢活在現實中,一直沉浸在幻想里,并被內在驅力所左右,執著于對榮譽的追求(被別人接納,也是榮譽的組成),似乎這樣才能得到救贖。
那該怎么辦?——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
他一直在那里,只是你視而不見;你就是你,只是你一直不敢承認;自己可以佷簡單,卻被你搞的佷復雜。
“方法”無法救贖,只有“頓悟”
因為過去照顧我們的人的錯誤,我們卻一直用一生,靈魂,真我來買單。
我們無視,無法填滿的“黑洞”,卻一味執著于這本贏不了的游戲。
我們忽視,自我真實的情感,喜好和追求,一味地沉浸到對榮譽的追求之中幻想因此得到救贖。
當我們停止去填補“黑洞”,開始也許焦慮和恐懼感會成倍地增長,似乎就要將我們淹沒。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敢于直視黑洞,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原諒,救贖和接納那最真實的自我?(我們出賣了的靈魂)
去他媽的別人,老子不愛你們,在乎你們不在于你們偉大,而在于我一直試圖利用你們來維系“假我”。通過“假我”來逃避對真實自我的“恨”。此種恨不是我們真的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而在于我的父母從來都沒有真正愛過我……不愛我……
也許,真的不是我不好,也許錯真的不在我,也許是父母犯了錯,也許我沒有必要用一生來彌補他們的錯誤。也許,我沒有那么糟糕,也許我可以試著看看他,傾聽他,從新認識那個被遺忘在那個角落的他。
不過,愛自己,首先要做自己,而不能繼續活在“假我”里面了,因為這樣似乎救贖了自己,但卻越來越遠離了真正的我——那個可憐的孩子。
我雖然在利用別人,但同時也一直在欺騙自己。欺騙自己可以逃避恐懼和無價值感,但如果我對自己還有那么一點同情的話——我不想繼續自欺了,也不想繼續表演了,也不想一直活在假面具的背后了。也許,我真的沒有那么糟糕,所以,我沒有必要再逃避本來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