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此痛苦，而地球繼續旋轉著

2020年，或是疫情的傷害，或是隨著時間和成長帶來的壓力，或又是曾經被壓抑的痛苦偶然地冒出，在這段時間里，大量的痛苦在源源不斷浮現。
 
而當我們看見一個人在哭泣的時候，能做什么呢？


我想分享幾個關于我的哭泣故事。
 


1.
 
大概三年前，我在分析室里展開的我的個人分析。
 
我已經忘記是講述到何事，然后哭泣。
 
只是那一次的分析，我忘記帶面巾紙了。
 
于是我問分析師：你可以給我一張面巾紙嗎？
 
分析師問：為什么要面巾紙呢？
 
我答：我哭了啊，而且我哭到流鼻涕了。
 
他并不搭理我。
 
我一邊抽泣一邊不滿：你不至于吧？哪怕是路過的人，看見路邊有人在哭泣，都會給張面巾紙的，你還是我的分析師呢？
 
分析師看著我，說：以前你哭的時候都有面巾紙，從此以后你哭的時候就沒有面巾紙了。
 
我懵住了，一方面是因為他的“冷漠”，另一方面是，我很突然地就不傷心了，好像我完全可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哪怕此后沒人給我遞面巾紙，也是ok的。
 


 
2.
 
再兩個月后，我參加了蘇曉波關于“比昂思想盛宴”的課程。
 
當時我對自己的外在形象充滿了不自信，課程中蘇曉波放了關于歌手安東尼的演唱視頻。
 
我說：我覺得這個人好丑啊。
 
蘇答：你跟他一樣丑。
 
我崩潰，大哭。
 
過了一會兒，情緒逐漸回復平靜。
 
蘇再說：我突然發現，你比他還丑。
 
我再次崩潰，大哭。
 
一直以來都不愿接納自己外在形象不夠美好的部分被蘇曉波直接戳破，痛苦源源不斷地冒出，但課程卻不因我的哭泣而停止，反而是繼續展開。
 
我如此痛苦，而地球繼續旋轉著。
 
當我恢復平靜時，便問蘇曉波：為什么呢？為什么在一個人哭泣時，是可以不搭理的呢？當我哭泣時，你們繼續課程，我其實是很舒服的，但是我沒有辦法，在看見一個人哭泣時，繼續去做我自己的事情。
 
蘇答：當一個人難受的時候，你不要去打擾ta，便讓ta在自己的情緒中獨處，這是很大的善良。
 
我如此痛苦，而地球繼續旋轉著，從此不再意味著我被地球拋棄，而是這個地球給我與自己的悲傷和痛苦獨處的空間，它不會打擾我。
 


3.
 
一段時間過去后，當我開始從事心理咨詢的工作，包括心理課程的展開，便有了大量的機會去看見在哭泣或者身處痛苦的人們。
 
我聽見很多求助的聲音：有時是以無助地姿態請求我給出力量；有時則是以批評的態度譴責我沒有提供很好的照顧；有時是一個沉默、缺席的方式來讓我體會他們的痛苦。
 
于我而言，難的并不是去面對他們的困難，而是我需要面對自己的自戀破碎。
 
當一個人在哭泣時，我總會本能地覺得自己是可以做點什么的——至少也可以遞一下面巾紙呀。
 
如果僅僅只是在那里看著對方哭泣，而我卻什么也不做，這似乎顯得我太無能了。
 
但其實在一個人要去面對內心世界的困難時，他人是做不了什么的，恰恰是因為做不了什么的感覺太無力了，所以總會想著給點建議、給點面紙、給點力量，來緩解這樣無力的痛苦。
 
恰恰在這時，打斷了對方在痛苦時的獨處。
 
由此，我只是選擇去戳破自己其實什么也做不了的事實，只是在這時，我要如何接受這樣的自戀破碎呢？大概就是一個人獨自哭泣吧。
 
嗯，當我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哭泣時，我對自己的無能為力也很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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