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是因為“過度邊界化”
發布時間:2020-06-14
2320閱讀
01
早上我像往常一樣來到工作室旁邊的公園,徑直走到那片幽靜的丁香樹林,開始鍛煉身體。
正當我沉浸在一系列慢動作中時,聽到身后有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矮個男子幾乎是“闖”到了我跟前。
他把裝滿豆漿的塑料袋掛在樹枝上,一只手抓倆蒸包,只見他狠狠地咬了一口,氣呼呼盯著我,此刻他離我只有一米遠的距離。
我不得不停下來,有些驚訝,定睛一看,從未見過此人,“我在這已經一年啦!你不知道嗎?!”沒等我反應過來他便沖我嚷到,眼睛瞪得溜圓,還“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手里被咬了一口的包子幾乎被捏扁了。
我瞬間明白了咋回事,我掃了一眼陪了我三年的丁香樹,旁邊已經有幾個人停下來盯著我倆,清新的空氣也瞬間凝固,充滿了張力。
我做了個深呼吸,笑著對他說:“可能咱倆從沒遇見過吧。”說完我拿起包走向不遠的另一片空地,繼續做完了太極操,走的時候,我看到他的背用力在丁香樹干上蹭著,樹葉發出“嘩嘩”的聲響。
“這或許是他鍛煉身體的方式吧”,我想。我苦笑了一下,走出公園,來到了工作室。
這件事情讓我想到了很多,有個詞直接浮現出來,久久揮之不去:“邊界”,是的“邊界感”。這個在人際關系中充滿了魔幻色彩的詞語。
崇尚個人自由主義的今天,“邊界感”被心理學推到了一個極高的位置上,再也下不來,它最早是心理專家們研究“母嬰關系”中建立起來的。
作為“融合”對立面的“邊界”幾乎變成了“獨立”的代名詞,好像一個人沒了界限,不能和他人分離,就永遠不能被稱作“一個獨立的人”。
這并無可厚非,而今天我想談的是“過度邊界化”正在不知不覺破壞著人際關系,特別是親密關系。
在那個男人看來,是我侵犯了他的邊界。遠古時候或者在當今動物界,依然存在這樣的情況,當領地被外來生物侵占時,不可避免要爆發一場戰爭來爭奪領地所有權。
我想,那個男人已經準備好和我來一場廝殺,以捍衛他的主權,只是他沒想到我并沒迎戰,而是“逃”開了。
02
“過度邊界化”大概有以下幾種表現形式:
第一,事無巨細,親力親為。
生活中很多人會如此,好像怕自己不經手事情就會搞砸。有個朋友抱怨自己活得太累,仔細交談后發現她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老公和兒子什么都不做,吃完飯就窩在沙發里,除了看電視就是上網,家里來來回回只有她在忙碌。
洗衣、洗碗、拖地自不在話下,父母和婆婆家的大事小情她也都會親力親為,兒子學校布置的任何事情她都要搶著去,還會幫助別的同學家長購買東西。
事實上,她的老公、兒子也曾試圖做些家務,但都因達不到其標準而被指責,于是就成了現在的樣子。“我只有親自做才踏實”,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神很篤定。
當然,這并不只是發生在家庭瑣事中,在單位和外界也很普遍,比如組織聚會、旅行、開車、年度規劃、方案運營等,就像諸葛亮在劉備去世之后的種種表現,“事無大小,事必躬親”,最終病倒在五丈原。
第二,事無大小,必須懟回去
你是不是也這樣教育孩子:“別人打你,你就用腳踢他”、“他不跟你玩了,你也別和他玩”、“老師批評你回家必須告訴我們”……
你也會在飯局、下棋、打牌聚會中經常看到兩個或幾個人唇槍舌戰,為了對方一句話,把手頭東西全部放下,非要撕扯著辯論一下“邊界感”。
又或者在排隊時候見有人插隊、吃飯被別人占了座、開車被超車,則必須要指責他、搶回來、超過他、評評理。
這樣的事情很有爭議,就像“老人倒了你扶不扶”的問題,眾說紛紜,在這里我指的是“過度敏感”而采取“非常措施”進行打擊,否則心中怒火便無處發泄。
明晰彼此邊界是文明社會的人都要做到的,但這并不代表用一種“過度邊界”的方式進行事態擴大。
前幾天我騎車在馬路上行走,由于修路道面變窄,一輛電動車行駛到機動車道轉了個彎,妨礙了一輛汽車的正常行駛。
于是汽車司機一邊無休止地摁喇叭,一邊連續超車追趕電動車司機,場面十分驚險,就在下一個路口終于追上了,汽車司機連雙閃也沒打,就把車停在路中央,下車就破口大罵一把揪住了電動車司機衣服領子……
我知道,一場關于“邊界被侵犯”的廝殺在所難免,走遠了還能聽到兩個人的對罵和爭吵聲,周圍鳴笛聲四起。
第三,過度擴大化。
你會不會因為一件小事和伴侶、孩子發生爭執,比如寫錯了字、忘了拿鑰匙、晚飯吃什么、菜里忘放鹽、去你媽家還是去他媽家,等等。
會不會因為一件小事讓自己整天沒了心情,比如被大雨淋濕、被交警罰款、忘了拿快遞、沒趕上班車,等等。
又會不會對某人的一句話耿耿于懷,即便過去很長時間,即便對方已經道歉,即便是對方的無心之談,卻讓你久久不能釋懷。
這都是過度擴大化的表現,原因就是沒有按照內心預期的發展,在這樣的人內心有一個標準模型被打破,期待的結果落空、計劃被打亂,讓他對發生的事情失去了控制,從而引發焦慮和恐慌,一陣風就輕易刺破了心中的“邊界”。
第四,把拒絕當武器。
我們說了太多“拒絕別人是一種能力”,這句話被拿來當作武器,動不動就“沒空”、“沒時間”、“忙著呢”、“別煩我”,或者委婉地“等一會兒”、“過段時間”、“看情況吧”、“再說吧”……
那些“等一會兒”變成了杳無音訊,那些“沒空”包含太多不耐煩,伴侶、父母、孩子甚至同事、朋友都在這樣的拒絕中消失,或變成了“你根本不在乎我”。
而當一個人開口拒絕時,完全沒有想過對方的請求,也可能聽不進對方的具體內容和需要,只是本能地把自己和他們撇清了關系。
而且,這樣的拒絕往往沒有余地,看起來好像是維護了自己的邊界,但他并不知道這是過度邊界化,破壞了關系。
03
另外我們也不難看出,這樣的“過度邊界化”是有很多好處的:
第一,“我很勇敢”。
渴望自己是個有力量的人,害怕被別人當作“軟柿子”。“你不夠勇敢”成了從小的魔咒,“你很勇敢”成了被愛的資本,于是但凡讓你感到和“懦弱”沾邊的都十分敏感,恨不能馬上懟回去、扔出去、把球踢給對方,好讓自己感覺“我是有力量的”、“我是有勇氣的”。
第二,“我很獨立”。
“我不需要依賴他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往往給人距離感,一副高冷模樣,這會讓自己內心獲得暫時的滿足。
第三,“我很正確”。
過度邊界化會讓人有一種“我是對的、所有的錯誤都來自外界”的情結,所以才會緊咬著別人的失誤不放,這是證明正確的最好方法。
“你行車變道是錯誤的,我在完美的道德制高點”、“做菜不放鹽是嚴重錯誤,而我完美指出了你的不足”,完美給人優越感,盡管這種螞蟻大小的完美情結并不會改變什么。
04
那么,在“過度邊界化”人的內心究竟發生了什么呢?是什么讓他們如此敏感于自己的邊界呢?
第一, 缺乏對他人的共情能力
對我橫眉冷對的那位男子想的都是“這個人侵犯了我鍛煉的地方”,根本不會想到我正在鍛煉,更不會想到我和他的時間點可能發生了沖突,當然也就不可能想到這片綠地是開放的,是服務更多的人,而不是某一個人。
而我沒有迎戰是因為我想到了,他可能原來并沒見過我,可能他記錯時間了,我還會想到他可能早上和老婆孩子吵架了,也可能昨天被領導批評了,心里窩著火。
基本共情能力就是能夠站在對方角度考慮問題,需要把對方看作是和你一樣的人,有著基本的人性,快樂和痛苦可以交替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過度邊界化”會讓人感覺到“自私”正是因為缺乏共情能力。當沒辦法透過對方語言行為來看到這個人“可能遇到什么了”,就看不到他行為背后作為一個人的無奈。
第二, 缺乏自我接納能力。
沒法接納一個不符合內心標準的人,實際上是不能接納自己,不允許不同聲音的存在,是害怕自己聲音被淹沒,是不讓自己“消失”,那是他最恐懼看到的,哪怕聲音如蚊蚋般細微,也要喊出來,而拒絕別人最容易實現這一點。
曾經的不被接納變成了內心的模型,以此來要求別人,也要求自己,維護內心這樣一種虛假的“真實”,讓自己獨立出來,潛意識就代表:“我是獨特的存在,這樣你們就會看見我”。
第三,對親密的恐懼。
一個可以敞開自己、依賴他人、訴說需求的人是健康的“依戀”模式,他對關系的靠近是安全的,是信任別人的,也可以給別人提供支持和溫暖。
對親密有恐懼的人會處在無時不在的焦慮中,他的身體是不放松的、緊繃的,對親密是感到危險的,而避免危險最好的辦法就是推開,“別靠近我,我是有刺的”。過度邊界化就是刺,它用種種形式實現了這一點。
進入他情感世界的人越少、距離越遠就越容易掌控、越安全,像孫悟空給唐僧用金箍棒劃出的“保護圈”,小到只能裝下自己,避免了外來力量的傷害,但也讓自己陷入孤獨的深淵。
同時,這種敏感的“過度邊界化”會讓人時刻準備戰斗,對任何要發生的、正在發生的事情,對于正在交往、即將要打交道的人都充滿了警惕。警惕會增加他們的敵意,隨時要準備進攻或逃跑,很難體驗到真正的輕松,也難以享受相互依賴帶來的愉悅。
05
知道了原因,自然也就找到了解決問題的途徑。
“過度邊界化”人群除了獲益,更多體驗到的是負面感受,比如“孤獨”、“寂寞空虛”、“委屈”、“被邊緣化”,而且還要面對各種沖突、爭吵、被誤解、斷裂等等。
其實,發現自己與之相反渴望的部分,就可以慢慢化開心結,走入正常關系模式,知道了獨立、勇敢、完美只不過是另一些深層需求不可得的防御,就不再苦苦守著這種防御。
需要看到:
我是渴望一段穩定親密關系的;
我是希望有人理解我、關注我的;
我希望依賴關系時候不被推開;
我犯錯時候不再被嘲諷;
我不夠好的時候也值得被擁抱
這才是最深層的渴望,它們是可以被表達的,也是可以和他人分享的。試著去感受一段彼此有需求的關系,則會發現結果并沒那么糟,要知道,“過度邊界化”都是曾經未完成的使命。
那么,那個男人或許會去尋找另一個地方,或許會笑著和我打招呼,心懷善意地說:“咦,我怎么從來沒見過你,你一般幾點來鍛煉啊?這可真是個好地方”。
本文優選旨在平臺分享,版權歸原著者所有,如有侵權請聯系小編。